丁 锋 吴 卫（湖南工业大学 包装设计艺术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8）
摘 要：残缺美作为一种独特的美学样式，以其特有的方式诠释了一种与完美相对立的美学理论。文章以分析残缺入手，确定残缺与残缺美的区别，进一步在艺术领域对残缺美的概念进行定位，运用格式塔心理学原理分析残缺美的美学特征，并最终得到“残缺之美、美于残缺”的结论。
关键字：格式塔心理学；残缺；残缺美
1、何为残缺之美
在《说文》上：“残，贼也。从歹戋声”，“缺，器破也。从缶，决省声”。在《汉语词典》中“残缺”：意为“伤残等所致的四肢或器官缺失；不完整，部分缺。”[1]由此可见，“残缺”是个贬义词，与“完美”相对，是一切事物表象的破坏或者不完美，是事物的破坏，是秩序的颠倒，是心理的叛逆。但有趣的是，当“残缺”应用于艺术领域，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残缺是一种现象，世间万物极少完美，因此残缺随处可见；残缺美则是一种理论，是残缺的表象在认识上的升华。残缺美在艺术领域大抵可以分为两种：狭义的残缺美和广义的残缺美，其中狭义的残缺美便是大部分人认同的一些非人为或者非故意所致的残缺，人们在这种残缺中或寄情与物、或发挥想象，由此而美；广义的残缺美则为因残缺而美，即有残缺之处，不论是残缺局部，还是残缺整体，在残缺中都能体味到美则为残缺美，也就是本文所说的残缺美。
2、为何残缺为美
残缺主要是从形体上或者色彩上表现出来，而人们对于形体或者色彩的感知是靠视知觉起作用的，研究残缺美便要以研究视知觉为基础，而视知觉同样是心理学的主要研究对象，一直以来，心理学家都想确定，在视觉过程中人的眼和脑是如何共同起作用的，什么样的视觉对象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作为设计师，我们同样十分关注这些问题，这就引导我们利用心理学的某些理论去分析残缺美在设计上的应用。格式塔心理学[注1]起始于视觉领域的研究，我们可以利用格式塔心理学的理论去分析残缺美在设计上的应用。
通过研究我们发现，残缺能够更增强视觉的关注、更扩大联想的空间、更突出事物的本质。
2.1 更增强视觉的关注
对于客观事物，每个人根据自己的认识，都会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印象，这便是每个人心目中的“格式塔”。而当我们看到的形和自己心目中的“格式塔”完全吻合时，便不会对其产生太大的印象，从而被我们所忽视。而当这个东西和自己心目中“格式塔”发生冲突时，反而会引起视觉关注，原则上冲突越强，引起关注的程度越大，记忆指数也会越高。也就是有机体总是将他对不断变化的外部事件的预测与他固有的意义框架进行比较，如果这些外部事件与他预测的相符或者行得通，他就不再对它产生兴趣，如果不相符，那么就对当时的情形作一番估量。[2]
残缺本身是不美的，而恰恰是这种残缺打破了人们心目中的某些“格式塔”——“完形”，引起人们的视觉警觉，从而调动脑部活动，分析此事物为什么有违常规？为什么出现残缺？这样就会对事物形成更深的印象。残缺的形象最大的特点在于它容易引起视觉的注意，有极强的速度、力量以及突出的凝聚点，如果合理应用，就能获得震撼人心的作用，同时可以得到审美的满足。
陈汉民教授设计的中国工商银行的标志（图1）整体上采用了一个隐形的圆形方孔钱币，中间是一个“工”字，外轮廓线中间位置断开，从而以“断”强化“续”，以“分”暗示“合”，大大地增强了标志的视觉冲击力。残缺的“工”字两边对称，体现出银行和客户之间平等互信的依存关系，更能体现行业特色。这便是采用了残缺的方式，让标志图形元素与观赏者心中的格式塔产生反差，从而调动他们的欣赏能力，增强记忆指数。
图1 中国工商银行标志 1989 陈汉民
陈放教授设计的胜利招贴（图2），画面上没有任何语言，仅仅是一只残缺了手指的手做成V的形状。正是这三只手指的残缺提醒人们胜利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灵，不禁让人感到凄凉、辛酸，促使人类对自己的行为不得不做出新的审视与反思。
图2 陈放 1997 victory
2.2 更扩大联想的空间
我们会经常看到这样的广告语：“如果你是她……；如果你在这里……。”设计者并不进行通篇的讲述，而是采用短短的有残缺感的半句话去表达千百种可能性，同时给欣赏者足够的想象空间，使自己置身其中。古代便有“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的说法，说的便是书写、说话要留有余地，要给接受者留下想象空间，让他们自己去感悟。设计中语言表达也是如此，不一定要尽善尽美才是好的。正如法国利郎香水的广告：“在迷人的晚上……。”受众不禁会想象，在迷人的晚上，带着利郎香水的芬芳，去约会、去剧院、去散步，都会使你魅力无穷。
断臂的维纳斯正是由于其手臂的残缺“因祸得福”，成为上百年艺术争论的焦点。当人们看到一个残缺的东西时，因其内心“格式塔”的作用，必然会极力想让这个东西尽量符合自己心目中的“格式塔”，这样就会产生一种心理的“压力”。这种“压力”调动了观赏者的思维，然后观赏者就会依据自己心目中的格式塔去填补空白，从而充分调动观赏者的联想。图形创作不仅要塑造生动具体可感的艺术形式，而且也应当为观者提供一个耐人寻味的审美想象空间。[3]
台湾的黛安芬[注2]百年企业形象设计广告系列（图3）则体现了这一残缺形式的应用巧妙。其中的第一则，其画面是全黑底平面上，两条橙黄色荧光线勾勒出一个女性的自胸至臀的身段曲线，文案的标题是：人，是上帝造的，女人是撒旦造的……，画面下方一行小字：100年来，女人，是黛安芬的唯一兴趣。第二则，其画面是全黑底上两条红色荧光线，勾勒出女性胸线。文案标题是：女人，永不嫌穿得太少……副题：一有黛安芬，就有了……。第三则，其全黑底的画面上，两条蓝色荧光线勾勒出女性的臀线。文案的标题为：女人的阴谋藏在黛安芬里……。用残缺的形式来吸引目标受众的注意和参与，这样在“完形压强”的作用下，一个裸露但又不挑逗的女性形象就浮现在面前。加上文字部分适度的说明，从而完整地表现了公司的形象和产品的定位，又让受众得到美的享受。这副招贴的形式显然是残缺的，但是设计者正是充分利用了这种残缺，从而大大地增加了视觉冲击力，并给受众以充分的联想空间。而且大面积的黑色，鲜明地衬托出简练的曲线，将女性优美的体态表露无余，同时也为人们勾勒出神秘、含蓄的女性世界，体现了“戴安芬”女性用品对女性娇嫩身体的呵护和为女性带来的舒适感。
图3 黛安芬百年企业形象设计 1996
2.3 更突出事物的本质
格式塔心理学把人的知觉看成一个整体抽象的过程，它一方面保持着图形的整体性，另一方面对图形进行简化。人的眼睛倾向于把任何一种刺激式样看成现有条件下的最简单的形状。[4]视知觉具有简化的倾向，人对事物的观察本质上是对其鲜明特征的识别、认知和记忆。当视知觉面对复杂的事物时，它会自觉地简化这个事物，从中挑选出一些突出特征，从而完成对事物的认知。而这种简化，并不是对事物的根本损害，而是更能体现事物的本质特征。
简化便是残缺了事物中不必要的部分，让事物的本质部分突现出来，这就是用了残缺局部，强化整体的方式，因此简化也是一种残缺。漫画和儿童画可能是最能说明视觉活动中这种简化的存在了。漫画家便是巧妙地抓住了每个人的典型特征，残缺掉不必要的成分，从而使得观者仅仅通过这几个特征，便会和作者产生强烈的共鸣。儿童画也是这样，他们眼中没有透视、没有阴影、没有空间，使得他们笔下的事物是一些基本的圆、椭圆和直线构成，这也与人们早期的艺术创作非常相似。在视知觉中，一旦达到了对某一范式的最简单的理解，它就会显得更稳定，具有更多的意义，更容易理解。[5]
靳埭强2008奥运海报设计（图4）依然保持中国水墨元素，五幅作品均采用最简洁的线条刻画了五种不同的体育项目。正是因为作者舍弃了复杂的人物细节刻画，用最精炼的笔触表现事物的本质所在，在简化中达到更好地把握事物本质的目的，令人一目了然，过目不忘。
图4运动阳光与健康主题 靳埭强 2006
3、结语
一个真正具有感染力的形，不是那种过于复杂的形，而是通过抓住事物的本质，省略某些部分，并且进一步使这些突出部分蕴含着一种向某种完形靠近所产生的心理上“压抑”或者“张力”，这种图形会将观者的内心感受由熟悉引向陌生，并使他们产生新奇的视觉躁动，使视觉得到更大的满足。残缺之美恰恰是因为其残缺才美，而残缺掉的部分是并不妨碍作者整体意图表达的部分，是细枝末节，而恰恰是因为残缺掉这些部分，更能突出事物的本质部分，激发了观赏者的审美紧张和视觉欲望，使得他们产生更大的联想空间。残缺之美，美于残缺。
当然并不是有残缺即为美，只有作者在真正把握事物本质的基础上，把自己的思想融入到设计创造中，才能巧妙地利用残缺之美，从而达到艺术创作的新境界。
注释
注1：格式塔是德文“Gestalt”一词的音译，本意是指形式、形状或一种被视觉分离出来的整体，它有两层含义：①事物具有特定的形状或者形式；②指一个实体对知觉所呈现的整体特征，即完形的概念。（Koflkak. Principles of Gestalt Psychology. Routledge and Kegan Paul LAD. 1935）
注2：黛安芬（Triumph）是德国著名的内衣品牌，创立于1886年。黛安芬以其流行的设计、精巧的做工、舒适的感觉、先进的面料，赢得了全世界女性的青睐。（http://www.macitoo.com/WedArticle/Wed-2203.html）
参考文献
[1] 汉典电子版 http://www.zdic.net/
[2] 王宏香. 残缺美的视觉表达[J]. 装饰, 2004（6）: 79
[3] 吴珊. 格式塔心理学原理对平面设计的启示[J]. 设计语境, 2008（5）: 9
[4] [美]鲁道夫•阿恩海姆着. 滕守尧,朱疆源译. 艺术与视知觉[M] 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64
[5] [美]鲁道夫•阿恩海姆着. 滕守尧,朱疆源译. 艺术与视知觉[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4：86
The Discussion about The Beauty of Defective
Ding Feng Wu Wei
（School of Packaging Design and Art, 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Zhuzhou Hunan 412008）
Abstract: As a unique art style, the beauty of defective has different way in art with perfect. In the beginning of the article,we have to know defective. We must know the different of defective and the beauty of defective, and defined the beauty of defective, use of Gestalt psychology principles to analyze the beauty of defective. Final we got the conclusion: “because there are something defective,we can feel the beauty of defective”.
Key Words: Gestalt; Defective; The beauty of defective
基金项目：湖南工业大学2007年度教研课题项目《艺术设计学方向应用型本科人才培养模式与途径研究》（07B08）
作者简介
1、丁锋（1987～），男，山东泰安人，湖南工业大学包装设计艺术学院08级研究生，中国包装总公司包装设计技术专业中心成员，主修视觉传达设计。通讯地址：湖南省株洲市文化路湖南工业大学包装工程处，412008。
2、吴卫（1967～），男，湖南常德人，湖南工业大学包装设计艺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博士，曾于1988～1990年留学日本千叶大学デザイン学科。现任湖南工业大学科技处处长、湖南省包装设计艺术与技术研究基地首席专家、中国包装总公司包装设计技术专业中心主任、湖南省产品包装创新工业设计中心主任、中国机械工程学会工业设计分会委员、中国包装联合会包装教育委员会副秘书长、湖南省工业设计协会副会长。现主要从事传统艺术符号和高校艺术教育理论研究。通讯地址：湖南省株洲市文化路湖南工业大学科技处，41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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