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年从德国回来以后，面对一个实际问题是我们国家工业设计应该怎么办？因此我先到企业去进行调查研究，到沿海，深圳、东菀、顺德、中山，另外还去了一些著名的院校。调查结果让我很吃惊，我头一年在TCL时，给他们开讲座，他们公司搞工业设计的大概有70多人，第二年我再去开讲座的时候，大概只有两三个人认识，我见过的，其他的全都换了，全都被炒了鱿鱼了。我去问他们那个老总：“工业设计系毕业的学生在你们这能干多长时间？”“怎么说呢？我来这三年招了三批炒了三批，剩下的一个能记住的，后来打开会议记录突然发现那个人是第一个被炒。
后来又碰到另外一个老总，我问：“工业设计毕业的学生来了以后，多长时间才智耗尽？”他给我的回答是两个月。我，我很痛心啊，一个大学生充电四年两个月就放完，这是我们教育的失败，如果我的孩子，我，我不让他学这个。你们学校是个很好的学校，我来到这看到各方面都很好，学校领导，老师都很团结，干劲很大，而且老师专业不错。但是我们面临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到现在为止全国有163所学校有工业设计系。有图文设计，还有600多所学校。
如果说我们教育不好，大学毕业就是失业。大学毕业以后高高兴兴背着行李回家，“爸爸妈妈我回来了，失业了，你们接着养我吧。”（笑声）都不想有这一天，是不是？那么怎么办？我们必须改革。这现状是怎么造成的呢？是我们整个教育界没有传统和理想的后果，也有我们设计界没有新创的和这些设计专业领域不成熟引起来的问题。哦，不光是工业设计，包括图文，环艺，动画，影视等等都是这个问题。看看中国的电影界啊，大部分是这个问题。
那么怎么改呢？我就要先了解我们的学生，我看不懂他们，读不懂他们，我就回想我年轻时候怎么上学。我就想到在国外我看到的一些情况，我怎么带他们的学生，实验了一个学期以后，我教学计划全改了。我们现在的教育，啊，不是精英教育而是职业训练，职业培训。我呢，把整个教育分成两块，一个叫人文素质，一个叫作专业素质。人文素质针对的是什么？就是要把个体小农封闭，自我中心的，要转变为工业社会的现代人。听到这些话后，我们同学不高兴了。
“我，我不是小农”。我们国家现在仅仅是从农业化向工业化转型的过程，我们上上下下不论每个阶层，不论是什么职业，或多或少，都保留农业社会的特点。就是个体小农思维中心，个体小农以自我为中心和封闭思维，这些是在工业化社会无法持续的，怎么转变这个问题呢？
从三个方面，第一个是价值观，第二个是道德，第三个是思维和行动方式。工业社会首先讲的是要勤劳，跟这相反的是懒惰。我把懒惰叫做万恶之源。由于懒惰就会变得贪婪，即爱贪小便宜，腐化，腐败，堕落。假冒伪劣全都是从这出来。当然，沿海地区南方地区比内地的要勤劳一些。但是如跟西方社会相比还差得相当远。他们勤劳从哪来的，是从他们文化根源来的。这个如果以后有空，大家可以看看马思韦伯写的《基督教精神》和《资本主义伦理》就明白了。西方资本主义的出现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贪钱，而是因为勤劳，勤劳创造财富。我在那从94年以后每个周末到一个德国朋友家里度假，礼拜六早晨八点起来，透过窗户看后头，花园里有一个老太太在那边干活，每个礼拜六礼拜天如此，从早晨八点干到中午十二点，我就问她的邻居她，她图什么。咱们中国人干事总要图个什么吧。他说她什么都不图，她就爱干活爱劳动。我问，她多大。83岁。我99年从德国回来前，也就是五年之后。我透过窗户看见她仍然是这样，88岁了。呐，这是在德国。美国人呢，不算礼拜六礼拜天，正常的劳动时间每星期是五十个小时，每天十个小时。那么如果稍微忙一点的人呢？一般每周正常劳动时间是六十个小时。我母亲呢，今年86岁了。她82岁时去澳大利亚，我妹妹也在那。在一个晚会上，聚会遇到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对她特好，给她讲这个讲那个，吃这个吃那个。玩完以后呢，要把她送回家。我母亲说不用了我都82岁了。你呢，比我小不用送我了。她说你82岁，我都86了还开汽车。（笑声）。这就是勤劳，勤劳是习惯，不是图什么东西。人人都勤劳，人人都重视勤劳，所以才能创造物质财富。勤劳是人的本能需要之一，勤劳创造愉快，勤劳创造财富。我们现在把勤劳变成一种手段，变成一种利润手段，最后造成劳动退化，使得人们反感，如果说不把勤劳变成每个人的核心价值观，没希望。
第二点，开拓。我们传统的农业社会呢，是以稳定作为核心价值。但工业社会是以开拓作为核心价值。你们看美国人，美国原来是只有印第安人在那住，方圆千里，欧洲人去那干什么呢，开发新大陆。去的人都是富有冒险精神，勤劳勇敢的人。开拓精神表现在很多方面。你敢不敢一个人下工厂，敢不敢一个人出外旅游，敢不敢一个人去求职，能不能创新都可以是开拓者。我们传统学校培养人，把大伙的创新能力开拓精神都给掐死了。
另外一点，第三个核心价值观就是理性。理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仅为眼前利益更要为长远利益，要有计划。我们这些年来浮躁，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着眼于眼前利益，着眼于个人利益，这就是不理性的。
接下来还有两个核心价值观。一个就是效率，还有一个是质量。这五个价值观是农业社会没有的。而价值观的形成主要是在18岁到25岁之间，也就是你们这个年龄阶段。如果说错过了这个年龄阶段，你形成了个体小农的思维方式，以后如果想变都非常难。因此价值观的培养是我们学校教育首先和重要的东西。价值观一致我们才能合作在一起，价值观一致我们才能把事情做得越来越兴旺发达。
第二，道德。农业社会里强调的道德是以家庭为核心以感情为基础，从这个角度上讲，个体小农是有正面意义的。你们都知道不论来自农村还是来自城市，你们在家里都不自私，这我调查过。这就是因为不是把自我放在中心而是把家庭放在中心，因为有家庭责任感，这一点非常重要，不能把它破坏掉。你们父母供养你们上学，是他们辛勤辛苦劳动，可以说中国百分百的家庭都把子女看成高于一切，希望你们能够学好，将来有本事，能够在社会上立足。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你们的父亲母亲。不要做个没有良心，不孝儿。你们孝顺不孝顺？（回答声：孝顺）。如果说你们把家庭责任感灭掉，总有一天你们会觉得在这个社会上你们是孤独的，你是孤独一人。但另一方面只有家庭责任感这个是不够的，工业社会，工业化，现代化社会不是以家庭为中心，而是以社会为中心的。也许更需要有自我责任感，社会责任感和职业责任感。在农业社会里，你哪怕40岁，你父亲母亲65岁，他们照样把你当孩子看。在工业社会，你年满18岁，你是法律人，做一切事情就得自己承担责任。老实说他们想对你负责，实际上做不到，不是他们不想做，而是他们做不到。因为社会、法律只认定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与此相关的就是社会责任感和职业责任感。这个东西是很普遍的，任何小事都能量出来的，比如说那底下一张废纸，白纸，没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走到那就觉得，这个和我无关，有社会责任感的就把它捡起来放到垃圾箱。一个城市，如果说百分之九十点九九的人都维持公共卫生，有那么十个，二十个不维持卫生，他走一步就扔一个瓜子皮，这个城市就是个乱七八糟。意味着什么？工业社会要求的是百分之百的人要有这种责任感，这个社会才能安定、才能发展。一个班级，一个学校，有一两个人不能自觉，这个班级就太差了。因此，这个要求自我责任感，家庭责任感，社会责任感，职业责任感是我对学生教育的第二个方面。 文 / 李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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